过了良久,众臣才听男人道,“依臣之见,刑部侍郎滥刑失德,理应革职查办。”
未因他主动请辞而网开一面,仍要惩处他。
奇了怪了。
少帝面露异色,林大人送来的奏折,陈列梁党当年罪行,眼下亲儿子受令行事,他不仅未留情,反而话里透着严加惩处的意思。
不知晓他们父子二人生了什么嫌隙,但既然辅开口,也只能委屈林侍郎了。
少帝看了眼跪在地上腰背挺直的男人,笑道,“众爱卿所言极是,既然如此,林侍郎暂且待罪家中,听候落。”
他未定林昭明的罪,只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说辞。
林昭明跪在地上,闻言看向不远处男人的背影,不知晓他到底在思虑什么。
徐可心想走,他就想着打点好一切,带徐可心离京。
官职在身,他难以擅自离京,只能同陛下请辞,可眼下待罪家中,甚至不比先前自由。
林昭明紧攥拳头,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老东西,虽心有不满,但只能俯身领旨。
这人好似猜到什么,才有意为难。
下朝时,林大人手持白玉笏板,迎着众臣的目光,眸色平淡地向殿外走去,路过站在一旁的林侍郎时,也未给他半个目光,甚至未苛责教训他半句,仿佛两人并非亲父子。
林昭明看着男人远去的背影,面色紧绷地站在殿前,俨然心里窝着火。
“同我回府。”
林怀瑾上前,轻声提醒,明显有话要同他讲。
计划落了空,又横生事端,林昭明面色不耐,本不想理会他,但想到青姝如今还在府上,他烦躁地攥紧笏板,跟在他身后离了大殿。
林府书房。
不知什么缘故,今日小孩格外不安,攥着她娘亲为她缝制的香囊,趴在男人怀里,砸吧着嘴,一个劲地唤娘。
钱管家推门走进,眸色忐忑,对上男人冷淡的目光,他犹豫片刻,才迟疑道,“大人,那边传来消息说,二少爷最近好似在命人绝卖田地。”
是绝卖,而非典卖……只把田地卖出去,再也不收回来了。
林远舟抱着怀中的女婴,良久后才道,“令其立即前去京郊,将功补过,治理灾后之事,只告诉他,何时妥善处理不留遗患,何时免去罪行。”
入秋后接连数日大雨,河水没过河堤,淹没了京郊大片田地。钱管家得了命令,缓步退了出去,只等房内余下他们父女二人,男人才揽着女婴的身子,将她抱在面前的桌案上。
青姝抓着他的衣袖,眸色不解,“娘……”
她只会喊娘这一个字,不会旁的。
林远舟也未在意,只轻声问,“青姝思念娘亲?”
听到娘亲两个字,小孩霎时激动地攥紧他的手腕,语气急切地复又唤了两声娘。
“既然如此,父亲只将娘亲寻回,让娘亲永远陪在青姝身边。”
他将女婴抱在怀里,拿起一个玉铃铛,长指微动,只轻轻摇晃一下,铃铛就出几声脆响,小孩的目光霎时落在上面。
小孩是个爱哭的,同她娘亲一样,时常需要陪伴。
他未成婚前,倒也期盼过自己的孩子,虽不知晓如何做好一个父亲,但也想过如何教导他的孩子长大成人,直到女儿被埋在雪里,母亲求他将妻子让给堂弟,他就不再期盼做个好父亲。
何况他没有子嗣,也做不成父亲。
如今真得有了自己的孩子,他却早就忘记了最初的期盼,也难以对这个女婴生出几分情意。
过去他不知晓这女婴有何用处,如今情人离开,他知晓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