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想起孤儿院那个总爱跟在他身后的小丫头，有次被大点的孩子欺负，也是这样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他。后来那丫头被领养走的那天，塞给他一块奶糖，说：“黑伶哥，你要变成好人呀。”奶糖早化了，可那甜味好像还粘在舌尖。“陈伶，”黑伶突然开口，声音平静得可怕，“放她走。”陈伶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，捂着肚子笑了半天。“放她走？黑伶，你是不是忘了谁才是主人？”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巧的遥控器，按了一下。宴会厅角落的大屏幕突然亮起，上面开始播放林晚卧室的画面——显然是被安装了针孔摄像头。林晚的脸瞬间血色尽失，尖叫一声捂住嘴。林董事长冲过来想关掉屏幕，却被保镖按住。“林董，”陈伶晃了晃遥控器，笑得像只偷腥的猫，“那块地，你是交，还是不交？”林董事长浑身发抖，指着陈伶说不出话。黑伶看着屏幕上林晚书桌上的毛绒玩具，突然想起自己藏在抽屉最深处的那只旧布熊——那是小丫头临走时送他的，被陈伶发现后扔进了火里，他徒手从火堆里抢出来，烫了满手的疤。“我说，放她走。”黑伶的手悄悄摸向腰间，那里藏着把折叠刀——是陈伶教他用的第一把刀，说“防身用，也方便捅穿敌人的心脏”。陈伶的笑容终于彻底消失，眼神冷得像冰。“你要为了她，跟我动手？”“我不想动手。”黑伶的指尖已经触到了刀柄，“我只想让你停手。”“停手？”陈伶突然从西装内袋里掏出把枪，枪口直指林晚的额头。周围的尖叫声瞬间炸开，人群像受惊的鱼群一样四散奔逃。“黑伶，你看清楚！现在枪在我手里！她的命，你的命，都在我手里！”黑伶的呼吸骤然停止。他看着黑洞洞的枪口，看着林晚吓得紧闭的眼睛，突然笑了——笑得比陈伶任何一次都要疯。“你以为枪能解决一切？”他猛地抽出折叠刀，手腕一翻，刀刃抵住了自己的颈动脉，“陈伶，你敢动她一根手指头，我就死在你面前。”陈伶的瞳孔猛地收缩。他玩过无数次死亡游戏，逼过黑伶跳高楼，逼过他吞毒药，可从没见过黑伶用自己的命当赌注。那把刀贴在颈间，只要稍一用力就能割破动脉，血会像喷泉一样涌出来——就像当年他教黑伶割开第一个人的喉咙时那样。“你疯了！”陈伶的声音发颤，握枪的手竟有些不稳，“黑伶，你他妈疯了！”“疯？”黑伶笑得更厉害，刀尖已经划破皮肤，渗出血珠，“我是疯了。被你逼疯的！”他盯着陈伶的眼睛，一字一句地说，“你不是想让我变成你吗？你看，我现在也学会用命威胁人了——是不是很像你？”陈伶的胸口剧烈起伏，眼底翻涌着暴怒、恐慌，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……绝望。他可以接受黑伶恨他，可以接受黑伶杀他，却不能接受黑伶用毁灭自己的方式来反抗他。因为黑伶是他的影子，是他亲手刻出来的倒影。黑伶死了，他就像被砍掉了一半的灵魂，连疯都疯得没了意思。“把刀放下。”陈伶的声音哑得厉害，枪口微微下垂，“我放她走。”黑伶没有动。“让你的人都撤掉。让他们父女俩安全离开。”陈伶死死盯着他颈间的血珠，那红色像烧红的烙铁，烫得他眼睛发疼。“好。”他咬着牙说，“我让他们走。”保镖松开了林董事长，枪口也移开了林晚的额头。林董事长立刻拉着女儿往外跑，跑过黑伶身边时，林晚回头看了他一眼，那眼神里有恐惧，有感激，还有一丝说不清的怜悯。黑伶没有回头。他始终盯着陈伶，刀刃依旧贴在颈间。“现在，把枪放下。”陈伶的手指紧扣扳机，指节泛白。他看着黑伶，看着那张和自己越来越像的脸，看着那双同样疯狂却又藏着别的东西的眼睛，突然觉得一阵荒诞。他费尽心机把黑伶染成和自己一样的黑，却在他真正露出獠牙时，发现那獠牙不仅对着敌人，还对着他自己，甚至对着他自己的命。“砰！”枪声响起时，黑伶下意识地闭上了眼。可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，只有子弹打在天花板上的闷响，灰尘簌簌落下，像细小的雪。他睁开眼，看见陈伶把枪扔在地上，枪滑到他脚边。陈伶的胸口剧烈起伏，眼底的疯火渐渐熄灭，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烬。“你赢了。”陈伶说，声音里带着种疲惫的沙哑，“我的影子……终于长出了能刺穿我的爪子。”